作者：郑斯扬（福建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）
如果想要描绘南方丝绸之路诞生的历史，那一定需要一张大大的画布，更需要精确把握其中的繁枝细节。如何描绘中国古代开拓南方丝绸之路的历史意义，以及与东南亚、南亚、西亚的经济文化交流历程？写作的目标和范围如此宏大，想要顺利完成绝非易事。王军的历史非虚构作品《司马相如西南行》（成都时代出版社2024年9月出版）以自己在四川古雅州山河大地挂职时的见闻，重新揭示司马相如开边、安边的艰辛与坚定信念，提示一个长期为人所忽视的事实——司马相如开通西南夷、建设南方丝绸之路、促进西南民族交流交融的巨大功绩。
在全书开篇，王军以一句“海客谈瀛洲，烟涛微茫信难求”，勾勒出司马相如奉诏出使西南的情景。瞬间，一种历史感扑面而来，作者巧妙地把读者引入烟波浩渺、踪迹难寻的蛮荒大地。随之司马相如的期待与抱负、汉武帝的远见与筹谋，以及汉朝功参天地、泽被生民的荣耀缓缓展开在读者面前。为了更加充分和全面地理解司马相如，作者向汉朝的历史追溯而去，对照《史记》《资治通鉴》《华阳国志》等史书，尤其对所经关隘、驿站、水路和相关地名的细致查证，对司马相如有了更为深入的把握。特别是他对照《史记·司马相如列传》和《汉书·司马相如列传》的内容，考证司马相如因追慕战国赵人蔺相如，而把本名“司马犬子”改为“司马相如”一事。改名“相如”是希望自己如蔺相如般勇敢、清醒与坚定。
在写作中，作者并没有把司马相如出使西南夷的理由归结为一种绝对的因果性，而是把司马相如的文学观念、个人的巴蜀经验与汉武帝的政治思想联系起来，分析历史之轴上司马相如出使西南夷的偶然性。在宏观的国家政治和微观的个人经验关系中来理解人物，使“历时性”的观察与“共时性”的各种巧合交织在一起。特别是他还对材料范围进行扩展，将一般性的概括发展成为对于司马相如情怀的理解。
作者依据丰富的历史材料，注视着南方丝绸之路的历史互动——这种互动根据地理环境、战术战略、政治形势、文化策略的变化而变化。无论是对司马相如西征路的考证，还是对南方丝绸之路的追溯，作者始终保持着叙事的警觉，避免沉迷在狭窄路径上做单一的线性追踪。作者通过“西征路”上的青衣水、蔡山、蒙山、九折坂、沫水、若水，呈现司马相如西南行的漫长遥远，目的是指出这些山路和水道开始作为地理表征时候的自然形态，分析它们对于形成丝绸之路所奠定的自然基础。他又通过司马相如开辟旄牛道、灵关道、岷江道、永昌道，再现山川河岳如何一步步成为交通枢纽和经济要道，以及中原地区文化、思想、习俗的传播路径。作者通过相互交错、彼此照见的两条线，串联起无数的历史场景，以提示历史持续不断的动态过程。这不但扩大了人们对古青衣羌国、滇国、夜郎国的想象，而且还丰富了人们对金钱、贸易、文化、战争相互关系的理解。
这本通俗性的传记还囊括了《诗经》《楚辞》《春秋》《史记》《汉书》等重要历史文献，这是他向历史深处开掘、强化民族记忆的重要凭借。而这种记忆就是中国文化固有的自强不息、坚韧不拔、浩然正气的精神品格，也是中华民族固有的和平统一、兼容并蓄的发展理念。借司马相如西南行的故事，让南方丝绸之路的历史为更多人知晓，这是作者写作此书的深意。
《光明日报》（2025年04月16日 14版）
来源： 光明网-《光明日报》